Saturday, January 8, 2011

再見, 現實主義

星期三晚與讀研究院時的老師敘舊, 他讀過我近來寫的超短篇小說, 認真地對我說: 'Here's something you probably don't want to hear, but I think you're really a poet.' 他說我近來的作品在想像和情感的表達方面與詩更接近, 筆觸明顯已脫離小說的框架, 投入了詩歌裡的 ‘moments of intense engagement’。儘管我早年的故事寫得還不錯, 近作讀起來有神韻得多。既然已經無心寫小說, 為何不認真嘗試寫詩?
相識多年的老師說出這句話, 我不感到諤然, 卻也無言以對。自小我是名符其實的小說迷, 拿著發黃的library books讀到不眠不休, 滿腦子都是故事起承轉合及人物的悲劇命運。大學時代修讀creative writing, 花上人生大半的時間寫故事, 與筆下的角色一同擁抱寂寞。畢業以後我的小說創作突然停滯不前, 偶然寫出一兩篇精采作品, 其餘都是頗「爛」的。每次創造一個新的角色或處理劇情鋪排, 花上大半天勉強寫完幾百字, 情節或人物描寫總是不太自然。
在HKU諗書時, 由於沉醉寫小說, 加上不太喜歡某些lecturers, 對poetry科目一概避之則吉。研究院時代必須修讀Modernism, 讀過Yeats和Ezra Pound, 漸漸對西方文學的詩作產生興趣。近年每當遇上不如意事或心情低落時, 更專注讀詩集, 往日深愛的長篇短篇小說全部拋諸腦後。我內心的一股intensity, 只有在抽象、迂迥和充滿激情的詩歌裡找到出路。平日寫作模仿和學習的藍本大多也是詩集, 小說越寫越短。我最後一篇完整地寫完而又滿意的故事, 已經是兩年前的事!
那我在過去這些年在幹甚麼? 我沒有答案, 對過去的空白也不介懷。去年夏天我上班去, 企圓在少得可憐的工餘時間中表現最好的自我, 開始在一個超短篇小說網站發表新作; 由於篇幅所限, 我拋下「寫故事」這個心理包袱,只著重表達故事中一瞬間的感覺, 其中幾篇更脫離現實, 描繪想像的空間。寫作的過程相當順利: 子夜時份, 把自己從現實生活中抽離, 腦海裡突然有一架巴中駛進寧靜的公路, 天空是水銀的顏色; 在故事的另一面, 一個穿著粉紅色外套女孩子在等著我...
這幾個月來努力創作, 在綱上認識了很多世界各地的作家, 在本地也朗讀過幾篇近作。有幾位詩人朋友好心相勸: 妳的散文寫得很像詩了, 還裝傻! 他們--甚至是我自己--不明白, 我一直以為自己的vocation是寫故事。我的成長過程是那麼孤獨和痛苦, 現實主義小說的主題和結構對我來說是一種依靠。投入角色虛構的生活和感情, 讓我感到這世界是真實的, 儘管人生充滿意外、悲劇和絕望。我衷心相信, 我一生將會在小說創作中渡過。
我對創作的抱負從來沒有動搖, 可是藝術家無法控制或改變他們真正的性情。往後的日子要寫怎樣的東西, 我不知道也不敢想像。反正創作是一輩子的掙扎...想到這裡, 我很想爬進被窩裡沉沉睡去。Goodn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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